大头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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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建城不久，认识了花名叫捉鱼仔、大头成、黑仔等等小伙伴。

当时建城的少年有一种娱乐，叫斗“大头狗”。也就是到田地里捉些大头狗回来，用火柴盒装着，课余时，大家把大头狗拿出来，放在一起，让它们争斗，看谁的大头狗输赢。

大头狗是一种昆虫，长约二厘米，头部有一对突出的复眼，有一对细长的触角，两对翼，三对脚，后脚粗壮，喜欢打斗。

为了找到能打斗的、凶猛的大头狗，孩子们往往利用星期六、日到田、地里查捉。

有一个星期天，我跟随捉鱼仔、大头成、黑仔他们到河坝去捉大头狗。

捉鱼仔年纪比我大一二岁，对捉大头狗特别有经验。

到了河坝，捉鱼仔交带我和大头成说：“你哋未捉过大头狗，等阵睇我哋捉就得咯！我叫你哋帮手，你哋再帮手。”

我知道，他怕我们毛手毛脚，把大头狗压死了。

他和黑佬两人，一人提着一个大茶壶，先是到河里装满水，然后回到地里，寻找大头狗窿（窝）。

我和大头成不懂，便跟着他们走。

捉鱼仔对黑仔说：“等阵找到大头狗窿时，你睇住我，我灌完水，大头狗未出来，你继续灌水。”

然后又对大家说：“等阵灌水时，大家都唔准出声。”

“点解唔准出声？”我问。

“大头狗听到洞外有声音，会宁愿留在洞里被浸死，都唔会出嚟！”捉鱼仔说。

“咦！捉大头狗还有这等学问呢！”我心想。

不一会，捉鱼仔看到地里有一个二厘米左右直径的小洞，便在洞口蹲下来，示意大家不要出声。

停了约半分钟，他用手指轻轻地把洞口挖大，用茶壶嘴对着洞口往里面灌水。

一茶壶水还没灌完，就看到有一只大头狗从洞口爬出来。

捉鱼仔手急眼快，扔下茶壶，一手将大头狗压到地里，腾出另一只手将大头狗捉住，放入事先准备好的火柴盒。

初战告捷，大家非常高兴。捉鱼仔趁机卖弄经验：“大家知唔知道我先头踎落来，冇立即灌水呢？”

“唔知道！”我说。

“我喺等大头狗听唔到外面有动静。”捉鱼仔说。

如法炮制，一会便收获了三只大头狗。

我们继续寻找大头狗洞。

捉鱼仔又见到一个稍为大一些的洞，示意我们，可能这个洞里的大头狗更大，随即一股高兴在他脸上油然而生。我们不吭声，看着他灌水。

这个洞似乎比前的洞深，两大壶水灌下去，才见水漫到洞口。

只见洞口的水动了一下，捉鱼仔正准备下手捉。突然，一条三四十厘米长的草花蛇窜了出来，捉鱼仔吓了一跳，我也连忙躲开，捉鱼仔强作镇定说：“唔好怕，无毒的，打死它！”

我手上什么也没有，心里怕得不得了，便退在一边。

捉鱼仔二话没说，到种豆角的地里拨了条竹竿（豆角签）回来。

这时候，蛇已经游走了。

“蛇走了，不管它了吧！”将蛇打死，我觉得有点于心不忍，便说。

可是捉鱼仔不听我说，到处找蛇，找到蛇，追着就打。

三二两下，把蛇打死了。

接着又是显示自己：“捉大头狗遇到蛇，一定要打死它，不打死它，以后成年你都不用捉大头狗了。”

“点解唧？”我问。

“因为会捉唔到大头狗。”捉鱼仔说。

“点解唧？”我还是不太明白。

“冇解，就喺会噉样！”捉鱼仔说。

“你试过未？”我继续问。

“乜你咁多嘢问嘅！”捉鱼仔白了我一眼

我连忙收声。

就在这时，一条草花蛇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抬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们。

我大吃一惊，忙说：“有蛇！”

捉鱼仔不满的看了我一眼说：“怕死鬼！”

说完一步上前，手拿竹竿朝蛇便打。

只几下子，蛇又被打死了。

打死蛇后，捉鱼仔说：“返屋企啦！唔好捉咯！”

“只捉得三只大头狗！重唔够一人一只。”大头成说。

“唔够都要走，会衰嘅！（不吉利）”捉鱼仔说。

“我唔要了，你哋要啦！”我被捉鱼仔骂“怕死鬼”，现在又听到他这样说，连忙表态。

捉鱼仔满意地对我说：“我唔噉样话你，你永远都唔会变大胆，胆量喺靠练出来嘅！”

他把竹竿交给我说：“嗱！下次见到蛇，你照住蛇颈打！”

“蛇会唔会跟着棍上来咬我手㗎？”我问。

“你照打落去，唔理佢打唔打中蛇，即时将棍提起来，蛇就唔会跟到棍上嚟啦！笨！”捉鱼仔说。

在回家路上，我们边走边说。

“呢道有条蛇！”突然，大头成说。

“你上去打！”捉鱼仔对我说。

我手提着竹竿，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对着蛇便打。

可能是害怕吧！打来打去都打不到蛇。

捉鱼仔见我不济事，又到菜地里拔了竹竿（豆角签）准备帮我打蛇。

“呢道又有条蛇！”黑仔又喊。

“你哋快揾棍打啦！重睇乜嘢？”捉鱼仔说。

大头成和黑仔跑到菜地里，一人拔了条竹竿（豆角签）回来打蛇。

正在我们四个人使出浑身解数打蛇间，

黑仔突然说：“又……又……又有条蛇！”

“吓？又有蛇？”捉鱼仔显然有点吃惊。

“呢道又有一条。”大头成又说。

我更害怕，往蛇的后面看了看，竟然看到后面还有一条更大的蛇，头抬得老高，头上那簇红色格外耀眼，吐着红色的舌头，眼睛露出那狡诘的眼神，把我看得心里发毛，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全身顿时竖起了鸡毛管。

我指着蛇，对捉鱼仔颤抖着声音说：“后……后……后面重有条，更……更……更大的蛇。”

捉鱼仔听我一说，成个人一定，有点手扽脚震，颤抖着说：“死咯！死咯！死咯！冒犯仙女咯！”

“乜嘢仙女？”

正在打的两条蛇还没被打死，一下子又来了三条蛇，一阵惊恐充进了我的心头。

“返去正同你讲啦！”捉鱼仔说。

正在打的两条蛇还没被打死，一下子又来了三条蛇。我们四个人连忙停下手，再也不敢动，看着这些蛇的动态。

只见五条蛇，组成一个蛇阵，四条在前，一条在后，挡在我们回家路上，抬着头，看着我们，也不攻击，彷佛在观看我们如何表演。

看着看着，我们越看越害怕。

“跑！”捉鱼仔一声令下，我们立即往回跑。

五条蛇也紧紧跟着我们追来。

我们跑了几十米，停了下来，回头看着。

那些蛇也停下来，就像刚才那样，抬高头看着我们。

对看了一会儿，我们越看越发慌，互相对视一眼，捉鱼仔说：“跑！”

一声令下，我们继续往地里跑。

五条蛇也紧跟着我们追来。

如此三次，这五条蛇还是紧紧地跟着，我胆子较小，越想越怕，颤抖着声音对捉鱼仔说：“噉……噉……噉……样落……落去，点……点……点……算好？”

捉鱼仔想了想，咬牙切齿地说：“打死佢！”说完，他手拿竹竿，一马当先，照着蛇猛打，一边打，一边说：“叫你哋追！叫你哋追……”

我们也拿着竹竿跟着打蛇。经过一轮战斗，终于把这五条蛇打死了。

大家松了口气，但仍然心有余悸。

我看了看天，太阳正当午。

“败家伙！太阳当头了，家里可能吃过饭了！”我担心回家没饭吃。

捉鱼仔也抬头看看天，似乎若有所思。

大头成说：“捉鱼哥，你话重有没有蛇呢？”

“应该唔会有咯啩！”捉鱼仔说。

我惊魂未定，问：“先头打个啲蛇，打死未呢？”

“打死咯啩！”捉鱼仔说。

不知怎的，我总觉得那些蛇没有死。

我不经意地看了看已被打死的那些蛇。

不看犹是好，一看，原来被我们打得身上斑斑血迹、已经死了的那条大蛇，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昂起了头，正在看着我们，头上那簇红色仍然那么耀眼。

我又看了看其它几条蛇，也感觉好像还在动。

“好……好……好似呢啲蛇，重……重……未死！”我声震震地对捉鱼仔说。

捉鱼仔、大头成、黑仔他们三个人看了看蛇，又互相看了看，突然跑起来。

我心里一沉，也不明就里地跟着跑。

一口气跑回到秋枫根的公路，捉鱼仔才停下来，往后面看了看，没见到有蛇追来。

我喘着气问捉鱼仔：“个啲蛇喺未未死唧？”

捉鱼仔说：“唔知道。”顿了顿，又说，“好似未死。”

我说：“到底喺死，定喺未死？”我怀疑自己眼花。

捉鱼仔说：“我都唔敢肯定。听老人们讲，中午十二点钟打草花蛇很邪的！唔单止打唔死，重会越打越多㖭！”

“怪不得我们打了七条咁多！”我说。

“如果我们唔跑，可能会来更多蛇，听讲重会跟着人返屋企呢！”捉鱼仔说。

我不禁头皮阵阵发麻。

我问：“点会有咁多草花蛇嘅？”

捉鱼仔说：“听讲过梁山伯祝英台故事吗？”

“听过。”我说。

“听讲祝英台跳入梁山伯的坟墓时，马家郎想抓祝英台抓唔住，坟墓就合上了，马家郎只抓到咗祝英台的花群腰带，后来花裙带变成了草花蛇。”捉鱼仔说。

“噉，咁多草花蛇喺神仙变嘅？”

“唔知道，反正听老人是噉样讲嘅！”

我更害怕了。

回到家里，眼前满是草花蛇的影子，那些蛇又没有咬我们，我们为什么要打死它们？又害怕又后悔。

当晚睡觉，我的脑海里，仍然是草花蛇的影子，进入梦乡，梦见的，还是草花蛇。

第二天，捉鱼仔和黑仔没来上课，听说都病了。

我至今仍不明白，这些草花蛇到底从哪里来？为什么集中在这个时间一起出来？明明这些蛇都被打死了，为什么我们看到还没有死，是眼花还是本身就没死？难道老人们说的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