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届优秀作品赏 | 善恶绘
校对 | 安
点评 | ink
01
周凌跟着我进了我的画室。
画室里明显的位置摆着几个大卫和荷马的头像,角落里堆起来的立方体积了一点灰。桌子上有摆好的水壶和苹果,是待画的静物,调色盘上的颜料还没有干。架子上放着我正在画着的油画,墙壁上挂的则是作品。在角落里的小台子上扔着我的咖啡、茶叶,还有许久不用的化妆品。
标准的艺术家的画室!我想着。
整个画室乍看起来有点乱,但是周凌显然已经轻车熟路了。拐过地上浑浊的水桶和颜料,她跟着我走到画室最里面。搬开两个画架,我们面对的是巨幅的仿作,安格尔的《泉》。
每次在这幅画面前,我都对着周凌大发感慨:你看少女无邪的神态!这表现出的是多么纯粹美好的人体啊!
我伸出手去抚这幅画。很难发现,《泉》的背后隐了一个暗门。用力推开,后面是一间更大的画室。
02
内室和一般的画室似乎也没什么区别,画架错杂地放着,水桶摊在地上,颜料画笔都很齐全。唯一的不同就是,这里既没有大卫的素描也没有静物,而是摆满了肖像画。
周凌掩上门,随意地靠在了门背后。我拉了一个凳子坐下。
“2000块,小事情啦。”周凌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沓皱的现金,“张家的男人张宁昨天喝醉酒打了老婆,今天他夫人吵着闹着要回娘家……哎,那么漂亮的姑娘哦,叫吴莉莉……张宁也不是什么坏人啦……说到底是昨天醉了没控制住……2000块,帮他们夫妻和好吧。”
“嗯。”我轻轻一应。转过去举起画笔。
赭石为底,踏实舒缓。我画了夫妻两人坐在桌边谈笑风生的肖像,暖粥小菜,其乐融融,恍如初恋。
“画好了,你看看。”我抬头叫周凌。她并没有细看,只是点点头:“嗯。你画的,总是没问题的。你画好了,那我就过去了。”
我把画挂在墙壁上不算显眼的位置之后,便送周凌出了画室。
03
我环顾四周。
画室里挂着不同的肖像画,是我为镇里一些人画的头像。但是最大的肖像是我的自画像。我举起那盘常常翻新的颜料,给我自己加了一层鲜亮的颜色。
我是一个画家。大卫的头像和静物当然是基本功,人物肖像对我而言也不在话下。但是凡经过我手里的人物画像,却和人物的命运有了那么些联系。我能用一张肖像画,抹去人所犯下的恶,一并抹去的是对于恶的记忆。
或许我命定与画笔有缘,右手握笔,左手调色的感觉就像是我天生的习惯。笔锋千转,蜿蜒成画,我的能力需要最鲜艳的颜料来供养——这就是为什么我每天为自己的自画像覆盖上一层新鲜的颜料。
我的能力在近几年似乎越来越明显。如果坚持在我原来的城市里经营画室,或许免不了要画肖像,我既不能跟人解释我的不同,又应该靠此谋生,但我并不想因此定下陌生人的命运。在这样的矛盾之下,这个小市镇或许是我躲避风头的良好选择。它不大,不发达,不富裕,但是民风淳朴、生活简单。
我来这里,名为画家的采风,也欢迎小孩子们跟我学素描水彩。
但我想,如果真的能消除那些曾经的恶,又有什么不好呢?
04
而周凌是这里唯一一个灵媒。
灵媒,通过集会施法,帮人寄托情思、祈求福祉。
我当然知道那是迷信,而从她淡定得简直显得不虔诚的表情里,我猜她也心知肚明。但是在人迷茫、不堪的时候,只要有那么一点可以信仰、可以握紧的东西,就会是一种莫大的支撑。而且人吃五谷杂粮怎能无病?平时有些小毛小病的时候,更是宁可信其有了。所以周凌的生意一直不错。
我看过周凌“作法”。周凌帮那户人家祈求的是身体健康。她用火和烟雾营造一个神秘的氛围,所有人双手合十,无声祈祷。最后在火焰完全熄灭的时候,周凌用小银铲挑起了一点烟灰包在纸包里,递给主人,要他好好保存,神灵自会帮助。我暗中嗤笑我当时还不认识的这个女人:“这怎么可能有用呢?”
“想要祈祷还不如来求我呢?”我悄悄想着。
05
那天我站在人堆的边缘,等到仪式结束。周凌受到万般感谢,几乎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又是独行,我便上去走在她的旁边。
“你就是那个外地来的画家?”周凌看我走近,竟然主动问我。
“嗯。”我点点头。
“我也是外地来的,来这里安安静静谋个生活。”周凌笑着说。
我看周凌年纪不大,便有了一种亲和的感觉。而且咂摸着她用的“谋生活”这个词,或许她确实不信这个吧。我便大胆冒昧地问:“你真的能让他们身体健康吗?”
她笑笑:“你情我愿的事情嘛,相信一点东西就不容易绝望,你说是吧?”
果然如我所料。
我点点头,打趣她的不信仰。“彼此彼此嘛!”她拍拍我的手臂。
就这样一来二去,我和周凌熟了起来。
周凌高考失利之后,不愿意去专科学校,便执意钻研她一直喜欢的塔罗牌和星座运势。在大城市没能成功就业,却养出了一点法师的派头。她不相信,但就能使人相信,便来到这个小市镇当了头一号的灵媒。这里相信她的人确实不少,作法开的价钱也大。若真是应验,人们格外感谢,若是不灵,也只认为是天命。不管有效无效,总是诚心相谢。时间长了,周凌虽然年轻却有了一点威望。
但是她没有什么朋友。毕竟大家眼中的周凌是个和神佛有点关系的人物,怎么能拉着她唠家常呢?而我看出来周凌跟我一样,就是个普通的姑娘,所以和她说话都很自然。我常常在她做完法的时候等她,一起往回走。我们聊得天南海北,天气、饭菜、以前在城里的生活……
每次分别的时候,周凌总要说:“等我有空了,就来你这儿学画画!”
我想着周凌的好日子:“一样都是外来的姑娘呢!”走到画室的门口,撕下了贴在门上的电费欠费单。
06
一次做完法,我邀请周凌去我的画室坐坐。
我们推开门,我拉周凌坐下。因为熟悉并且很聊得来,她并没有很拘谨。
我坐在她旁边,压低声音跟她说了我的能力,嘱咐她一定要保密。我说我想跟她一起做事,她在明,我在暗。“有我在,灵媒的祈愿真的就要实现咯!”我说,“你看怎么样?”我问她。
“真有这么邪乎的事情?”周凌吃惊地拉起我的手。我朝她笑。
“不过堂堂一个画家,真要和我一起做事?”开始嘲笑我准备大材小用。
我把电费的欠费单摊在她的面前,“喏,你看,日子还得过啊。”
周凌瞄了瞄我两百多的欠费,跟我说,以后她作法前,先来找我。走的时候,顺便拿走了我的欠费单。
我送周凌走出了画室。
我也不知道哪个应该当做我的主业。毕竟在这样的小市镇里,并没有什么小孩子来跟我学画画,也没有什么人精神富足到愿意买一张素描的大卫头像或者是一幅油画静物去装点房舍。我的日常开销还是来自这“隐形灵媒”的收入。
07
自从我的加入,周凌的法事开始极其灵验……
周凌塞给我2000块钱,“五五分账,你的份。”我向她感慨这样赚钱的速度。我说:“你看他们跪着的时候那么虔诚,我有的时候都快不忍心收他们的钱了。”
我不知道周凌的回答对不对。她说:“明码标价,那些祈愿才会是最紧迫最需要最真心的,才不会乱来。”
总之跟周凌的合作非常愉快。生意的内容也简单。有人求周凌办事,周凌就拿着钱来找我,我当场画完画,她就能去作法了。
“3000块,王家男人打了儿子。”周凌关上内室的门,“看见儿子身上的伤又心疼了呗,他想抹掉这件事情。诶……他儿子应该也能忘记这件事情吧?”我点点头。画了老牛舐犊的图和父子的肖像。
“5000块,这次是这样的,吴家那个吴晓刚,前面不肯给母亲养老,现在不知道怎么醒了,说自己以前真是太过分了,要忏悔,要孝顺起来,你看怎么画?”我说简单,画了一张吴晓刚给母亲端饭的画,和和气气的一对母子,平平常常的日子。“一家人,只要一直能这样也就很好了,对吧?”我问周凌。
就像我的日子,只要一直能这样,也就很好。
08
其实我也不是见钱眼开的。
有空的时候我常常在镇里瞎晃,在他们的小院子前多多停留。我结识了好几户人家。他们知道的我是外地来采风的年轻女画家,我也知道有些人家的生活不尽如人意。
有家姓陆的最让我担心。男人叫陆山源,靠着家里的小摩托车载人出镇子,赚一点生活费,女人姓牛,不识几个字,是个全职太太,每天淘米做饭,洗衣缝补,得空会在屋后的小院子里种一点蔬菜。他们家里有三个孩子,两个在上小学,一个还在学龄前。孩子要上补习班,家里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太太嫌他没用,孩子嗷嗷待哺,陆山源的压力太大,便躲出去了。出门前看口袋里紧,本来是想问朋友王力借钱的。他推开大门叫人,结果进了人家院子才发现屋里没人。陆山源头脑一热竟然偷了王家塞在床垫下的两万块钱,进城后在麻将馆里狠狠地抽了一通烟,最后挥霍一空。
不久东窗事发,陆山源锒铛入狱,答应慢慢还钱。这件事情也就了了。
我知道家里有个罪犯,剩下人多少受到点脸色,更何况牛姐没有谋生的能力,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估计时常免不了挨饿挨冻。
我想,我是不是应该用我的能力去帮助他们呢?
回到画室,我开始构思。他们为什么穷苦?是因为没有生活来源。那为什么镇上有热心的人家但是不愿意帮他们呢?因为陆家是出了小偷的人家。
那么这幅画就应该从这两点入手。一要画出陆山源的归来,二要画出乡里人对他们重新的亲近乃至敬重。
09
没几天,陆山源就回家了。
镇里的人似乎把那一切都忘记了,他们都说,陆山源一个人支撑一个家,又是常常进城见过世面的人,在这个小市镇里是难得的,他的妻子操持家务,抚养孩子,也是典型的贤妻良母。
我借着采风的名义去陆家拜访。陆山源还是每天用摩托车载人进城,妻子在家,孩子上学。因为孩子多,用钱的地方也多,他们还申请到了城镇的贫困补助,几乎给收入翻了倍。
牛姐用围裙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满足地跟我说:“蛮好的!真的蛮好的!”
我看见他们殷殷实实的生活,搓了搓我的手,觉得心里暖暖的。这家人终于该走上生活的正轨了吧,我想着。
心里是挺得意的,我走回画室。
本来走得很快,却不自觉地在临近这家放满了脚步,因为里面的叫骂声。
是王家,打了儿子的那个王家。
一个女人的声音很响:“你识相一点!家里没有钱供着你!以后上大学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没有回应她的声音。
我心里一惊。
10
定下神敲了敲他们的门,是一个女人来开的,看样子,就是刚才骂着的那个。
我很害怕她生气得要把我轰出去,但是她好像认出我是人畜无害的小画家,把我迎了进去。
我自报家门说我是来采风的,问问他们最近生活得怎么样。她像是抓住了一根稻草,拉着我坐在她的房间门口。
“日子啊,不好过咯!”打头就是一声叹气,“你叫我芬姐吧。你看着夫妻两个人都在厂里,但总是过得扣扣缩缩,也不见个起色。就是这个命咯!”

“你看陆家的陆山源,靠着自己踏踏实实地赚一点钱,日子不就是要这么过的吗?我又不是要大富大贵享清福的,我就要吃口饭,供娃娃读个书,还这么难啊?”她拉着我,絮絮叨叨说:“他爸把家里的两万块钱不知道用到哪里去了!前面他已经拿出去好几千了,我也才知道的。儿子都高三了,读大学还要交学费呢!这下好,学费都凑不出了。你说,他还配当个爹吗?”
“你说,不会在外面养了个小妖精吧?”她盯着我问。我忙安抚她说不会。
我知道,前面那几千块是求了周凌,后面的两万是被陆山源偷走挥霍的。
可是我不能告诉她。
我安慰她:“那王叔不是还在外面做事嘛?日子总会好过的。”
像是被打开了另一个话匣子,她快要抹眼泪了,她说:“你不知道,自从那两万块钱没了,我就要他爸认一句,不管怎么样,总归说得清楚,我们再去把钱赚回来就好了。他爸倒好,咬死说不是他。我就急了,不是他那是谁啊!”
她捏着我的手,“难不成还是你我啊!”
她的哭腔里像是有笑,但是我笑不出来。
“之后我们就一直吵架,一直吵,每天吵。小孩听了吵架也急,最近成绩掉得厉害。他爸本来在厂里,人人都说他肯做事,现在也不好好做事了,每天晚上总出去喝酒,把有的钱全喝完,醉得不成样子才回来!”
“只好我自己多做点了!多少攒一点家底吧!”我应着她的声音点头,眼神却不知道看向哪里。
正好是星期日的晚上,我说要走的时候,她搂着我的肩,和我一起出门,她说早点去厂里,要上夜班了。出门的时候朝里面大声地吼:“你好好读书!明天记得自己早点去学校!没人叫你!”
里面没有回应。
11
我很心疼芬姐,便时常去拜访。有时候帮小王同学解决几道奇怪的题目。
我说芬姐辛苦,靠着不断的夜班加点攒了小两千的存款。
芬姐夸我好,自己到外面来闯荡,也能养活自己。“我就盼着我家的能和你一样啊,我就心满意足了!”
芬姐待我很好,小王也叫我姐姐。但是我心里总是不是滋味。王家的两万块钱是陆山源偷走的,我帮了陆山源,然而王家却因此陷入这样的困境。王家的困境可以说是我一手造成的。
我脑子一热,回去包了5000块的一个纸包,去找芬姐。
我把钱往她手里塞。我说我有点存款,应该可以帮到他们。“咱不吵着孩子。”我把芬姐拉到一边低声说:“芬姐你看,孩子也快高考了,买点好吃的让他补补!你一定要拿着啊,不多但是也能垫一垫大学学费的!”
她像慌了一样地推我的手,“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家里给点钱让你出来好好过日子,你家里挣钱不容易,你自己挣钱也不容易的!这怎么行!”
我说:“芬姐你别急,我呢,自己吃饭也吃不掉多少的。你们这样倒让我心疼!你认我一个朋友,就把钱收去好了!”
“你个姑娘!”她象征性地抽了一百块钱,把剩下的塞还给我。“你看,剩下的你自己收好!”她说,“这点足够了!我去给娃娃多买点荤菜!”
她拍拍我,“真是太谢谢你了!”
12
把他们推进深渊,又递给他们一根虚无的绳子,让他们感激涕零。
我真的做了这样子的事情吗?
她去菜场,我回画室。
正好周凌在画室门口等我。“你最近忙什么呢?”她问。我跟她说了陆山源和王力的事情。“周凌姐,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帮这个忙啊?你看现在王家一团乱麻,我也没什么办法再做改变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一开始确实觉得自己做得没错吧,后面的事情就已经超出你的控制范围了。”她揉着我的肩膀,“你不要太自责了!”
“嗯……好……”我看着周凌,“诶,你找我是又有事情了吗?”
“对,进里面说?”我点点头,带她走近内室。
在周凌开口前,我先把我的伤心之作移到了角落里。顺便给我自己的自画像加了一层鲜艳的色彩。“你说?”我朝向周凌。
“是离你这儿不远的陈老太。她最近越来越信佛了,说以前杀鸡杀鱼都是罪,要赎罪作法。这是2000块钱,你画一张吧?”
我吁了一口气,这个忙应该不会有像多米诺骨牌那样的效应。
周凌走后,我一个人坐在内室的凳子上发呆。
13
“诶,你还记得张宁和吴莉莉那对吗?就是你还帮过的那对夫妻。”没过几天,周凌急匆匆地走进我的画室。我说记得啊,夫妻和好总归是让人高兴的。
“哎,可惜了!”她摇摇头,“吴莉莉走了,是难产。跟你说一声,也算绕着弯地认识了一场。”
“难产?”我问她。因为在我的印象中,城市里的产妇遇到问题可以保胎,顺产不成就剖腹产。之后月子好好坐,生孩子不算很危险。
“哎,吴莉莉是高龄产妇,本身就危险,这次生第四胎了,前面3个女儿,这次算命的说算准了是个大胖小子。全家本来都很高兴,谁想到……”
“孩子位置不太好,最好是得剖腹的,但是这里医院条件不太好,要剖腹产就得送进城,时间有点紧。”
“家里人也不想。她力气不够,结果她家婆婆说剖腹产对她的大胖孙子不好,偏要她顺产……还真是个小子,白白胖胖的,就是一出生就没有妈妈了……”
“哦,前面张宁打吴莉莉的一个原因也就是,她连着生的三个都是女儿,在家里不受待见。没想到我们帮着夫妻和好了,吴莉莉忠心耿耿说要给张家留个后,这一年里一直死心塌地要生个儿子好报答婆家,结果又这样……”
周凌有点语无伦次,我眼前飘飘忽忽。
吴莉莉微胖的脸,她跟我打招呼时候的笑,夫妻两个人手挽着走在街上,撑着一天天挺起来的肚子,姐姐们带着一个婴儿,还有那2000块钱……
全在我眼前晃着。
周凌拉着我:“你不要见外,我今天有点受打击。我第一次在想,我有没有做错。你说如果当年吴莉莉要是和张宁离婚,后面那点苦也不用吃了,更不用说死了……”
周凌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戳我的心脏。她没有做错,她只是给人家信念。
但是我让曾经的愿望真正实现。
帮了倒忙吗?我感觉木木的。他们生活应有的状态确实全被我打乱了。
14
我站在店门口,路上和原来没有什么变化。
大妈的柴米油盐一天天都是这样,上学的去上学,上班的去上班,周凌有事去帮忙,我随心所欲地画画。哦,隔壁的地中海男人下班的时候提了一箱牛奶。
回到内室,我盯着我自己的画像,色泽鲜艳。我的能力似乎更加突出。
画室里的许多画像倒是蒙了一点薄薄的灰尘,那些都是欢乐的脸庞,笑吟吟地描绘着现在的太平。他们都曾经告诉过周凌,他们家庭和睦、身体健康,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反正就是都好都好。
我记得那个吃斋信佛的陈老太拉着周凌的时候话总是很多:“最近真是精神啊!姑娘你真是好,菩萨都会保佑你的!”
周凌像是习惯性的接受,但是我逃开了。
因为我再也不敢猜测他们的笑容会持续多久,更无法得知会不会哪一天又出现突然的变故,我想象不出的变故。
我频频做梦,梦里不再有曾经繁华的城市,眼前纯洁的乡村。我一遍遍地梦到芬姐在厂里做工的样子,梦到小王一蹶不振没有考上大学,梦到吴莉莉和我打招呼的样子,梦到所有人感激的眼神。
周凌是有些神力的灵媒,我是那个和她关系很好的善良温柔的小画家。
梦里是这样,醒来也是。
15
我站在店门口,路上和原来没有什么变化。
陆家的日子过得很丰裕,实实在在得让人羡慕
小城镇没有名牌大学生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人家都说孩子读不好书是心思散漫,不放在正道上。
工厂里加班的女工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深夜酗酒的影子一起摇摇晃晃。日子不太行,但日子总是要过。
吴莉莉的死立刻淡漠了,一个产妇的自然死亡最多让家里人痛苦几个月,更何况她留下来的是个足月的儿子。
他们原来都是我画里的主角,可是没有他们也就是那样子。
那么没有我也一样。
“诶,你最近不太对劲哦。”周凌说。我点点头,没有接下一单生意。
梦醒在晨光微熹的时候,我举起朱红的画笔,在自画像的脖颈上添了重重一笔。
- THE END -
立意:
情节:
新意:
角色:
文笔:
情感:
本篇文章立意明确,题材新颖,周凌与“我”的形象塑造的较为饱满,选择的几个事例具有连贯性,较为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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