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骨文是中国最早的文字，它刻在龟甲、兽骨上，记录着当时人们占卜活动的内容。

商代的人们，不管任何事都要问问上天，等着老天爷作出回答。他们有专门负责占卜的“贞人”，有时候，商王也会参与进来。

不过有趣的是，这些所谓“来自上天”的意志，很多时候，其实只是统治集团的想法罢了。

一、商代的占卜活动有多频繁？

晚商时期，占卜占据了非常重要的地位。可以说，这个国家一切重大的事务，都有“神灵”的参与。

《左传》说，“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祭拜神灵、祖先，甚至是排在打仗之前的。因为神灵掌管着一切，它知道什么时候该打仗，仗怎么打，这场仗到底打不打得赢。

比如所记录的对土方、工方等的战争：

“今春王共人五千征土方，受有祐。”——今年春天，王应当征集五千士兵，去攻打土方，他们能得到神的护佑。

“工方其来，王勿逆伐。”——工方要打过来了，王不需要自己去打仗。

除了能不能打赢，甲骨文中还有大量关于天气的内容，经常去问，某天会不会下雨？

“翌日壬不雨？癸不雨。”

“其雨？”“不雨？”

“辛不[雨]？吉。”

“癸亥卜：乙丑雨？”

为什么他们这么在意天气呢？古代的中国自给自足，最重要、最基础的便是农业，三千多年前的商代更是这样。而那时的农业，是彻头彻尾地靠天吃饭，全仰仗老天爷的脸色。

所以，需要灌溉的时间是否下雨，需要收割的日子是否下雨，可以说是影响整个商王国的顶天大事。也难怪，在出土的几万片甲骨中，到处都在问天气了。

问了天气，也要问生产情况。比如这块地到底种什么庄稼好，这块地要用怎样的耕作方法，今年会不会丰收等等。

而除此之外，商王的活动、健康信息，诸妇、贵族们的身体情况，王做了个噩梦会不会有祸患，妇好生孩子会不会顺利，某某贵族最近是不是得病了……都是占卜中关注的问题。

还有，某个方国今年会不会来进贡，选谁做官比较好……晚商时期，的的确确，国家事务是占卜的天下。

生产力不太发达的时候，神棍一般都比较有生存空间。

二、占卜结果不合心意怎么办？

你是否会认为，这样的话，商代的国家事务也太随机了，商王到底在治什么国？

这就小看了人们对世界的认知。因为，永远都会有人发现，这种神秘主义、带有宗教色彩的解释，是说给心智不坚定的人听的。

1、甲骨占卜纹理可控

首先，根据目前的考古研究发现，晚商的甲骨占卜上所出现的吉凶兆纹，基本上是人为可控的。

用甲骨进行占卜，流程一般是这样：

（1）选合适的龟甲、兽骨，认真地切割、打磨成适合占卜的形状。

（2）在甲骨的一面钻凿出一些小坑。

（3）灼烧小坑。由于热胀冷缩，被灼烧的甲骨产生爆裂，在另一面显示出复杂的纹路。

（4）负责占卜的人观察纹路的形态，判断吉凶，再把整个占卜过程刻写在甲骨上。

其中，甲骨爆裂后出现的纹路，就被称作“兆纹”。到底什么样的兆纹是“吉”、什么是“凶”，目前学术界还没有统一的观点，但是，经过研究人员们反复的尝试后发现，这些爆裂的纹路所产生的各种形态，是基本可以控制的。

也就是说，商王想让这件事是“吉”，老天就会说“吉”；商王想要出兵讨伐方国，老天就要说“一定要去”。

听上去很不可思议？我觉得其实可以理解，因为它们使用的龟甲、兽骨等，都有一定的要求，在原材料大致相同的情况下，利用钻凿坑的大小、烧灼的温度和位置，应该确实是能够控制爆裂所产生的纹路形态。

2、占卜到满意为止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占卜活动那么多，怎么可能次次都得到满意的结果呢？而如果是新人上手，得不到想要的结果的可能性就更大了。毕竟，这还是一项凭概率、拼运气的活动。

那么很简单，再来一次就行了。

还没出想要的结果？那就再来一次。

在出土的很多甲骨上，都有对同一件事的若干次占卜记录，为了方便阅读，刻写卜辞的人还会贴心地标出“一、二、三、四、……”用来记录针对这一件事的各次占卜结果。至于你选择信哪次，看着办吧。

或者你觉得，结果不对是方法的问题，选择要换一种占卜方法也可以。除了用甲骨占卜，当时还有另一种流行的占卜方案——用蓍草。

《左传》记载，“晋献公欲以骊姬为夫人，卜之，不吉；筮之，吉。公曰：从筮。”

总有一种占卜结果适合你。

3、放弃占卜结果

当然，如果你足够强大，那无视占卜结果也没什么关系。

商代末年，周武王率领军队讨伐商纣王，出发前，找人做了个占卜，想问问天上的神灵，他这场征伐到底是吉是凶。

结果无论是甲骨、还是蓍草，都告诉他：大凶。

辅佐他的姜太公看到这个结果，非常生气，踩碎了甲骨，扔掉了蓍草，说，“枯骨死草，何知而凶！”

之后的结果想必大家也知道，武王成功伐纣，建立了周朝，无论是宗法制、分封制，还是《周礼》《周易》，都对后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三、占卜是对王命的合理化

有人说，“占卜的作用是统一思想，而不是指导行动。”

我们可以发现，所谓的占卜结果，很大程度上只是在贯彻王、或者统治集团的想法。他们利用占卜活动，传达的是预先做好的判断和决策。

因为他们想让民众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是合理的；这件事的合理性，来自于上天，“我”所进行的一切作为，并不是本人的想法，而只是上天意志的执行者。

所以，“我”接受上天的意志，成为统治者，也是十分自然、理所应当的。

人类总是对未知充满恐惧，对未来的掌控让我们有安全感。

然而，往往正是对已知与确定性的追求，让我们陷入编织好的陷阱，前路的未知，才是实实在在的正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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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巫称喜《商代贞人与信息传播研究》，《湖北社会科学》2010年第7期

慧超《论甲骨占卜的发展历程及卜骨特点》，《华夏考古》2006年第01期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殷墟小屯村中村南甲骨》，云南人民出版社，2012年

桂娟，方栋《考古研究揭开晚商甲骨占卜之谜》，新华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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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逛博物馆、爱吐槽的90后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