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招待所(第七章上)

佚名 131 2025-05-09

伤心招待所

The lovelorn café

一脚踢飞七岁 著

第七章(上)

我家搬家之前,离外婆家不算远。一个五岁的小男孩,边走边玩的话,不到一个小时也就到了。要是挨了打以后,最多五分钟就能跑到。

我小时候坏毛病多,不爱洗澡,乱花零钱,而且虚荣心强,喜欢顶嘴。上了学前班,很不适应,每天要按时起床,到了学校又要坐好了一动不能动。熬到放学,我还是往外婆家跑。

上了半年多学,我已经记不起那时究竟在学校学了点什么。但我还能清清楚楚地记得,在四五岁的时候我还不会系鞋带,经常鞋带开了就甩着鞋走路,放学路上丢了一只鞋也是有过的。

现在如果让我评价,我当时在班上肯定不是智商最高的,我还不会系自己的鞋带的时候,有些同学就已经会把别人的鞋带系在桌子腿上了。

回到外婆家,外婆也从来不问我在学校里学了啥。只是叮嘱我不要和其他小孩子一起去河边玩。

我偷偷跑过去,外婆就会挪着她的小脚,把我喊回来。

在外婆家吃过饭,我还是赖着不想回家,不想第二天去上学。

“要听话……”外婆只能抱着哄我,等我迷迷糊糊的在她怀里快睡着,才和外公一起把我送回家。

后来慢慢的,我把长不大的那些坏习惯都扔在外婆家,就变成了一个勤奋好学的小男孩。

临近暑假,宿舍的人全都回去了,空空的。

娘亲也打来电话,问我:”怎么还不回来?什么时候放假?楼下谢婷婷都回来好久了。”

我能跟谢婷婷比么,她上的那叫什么大学,一个学期比别人多放六个月的假。

“我准备……”

娘亲没有听我说完,又问:”考试能排第几名?”

“哪有上大学了还问人家考试成绩的!一点都不尊重人!”我气呼呼地挂掉了电话。

突然想起来,以前考试完发卷子,如果考得差的话,我总是把卷子拿回外婆家。只有在外婆家,藏一张不及格的卷子才够安全。

我买了车票,收拾好东西,满满一个大箱子,都是给外婆的礼物,准备回我儿时的避难所。背着书包,推着箱子,正准备下宿舍楼,佳佳打来电话,说要送我到火车站。

我们在学校门口,等了半天,一直不见有出租车来。一位大爷骑着一辆电动三轮车,在我们面前晃悠了一阵,问我:”走不走?”

我问他:”去火车站多少钱?”

大爷张嘴就要三十块钱。

我说:”你胡说呢,出租车才十块钱。”

那个大爷说:”我这车走路不用看红绿灯,就值这个价。这会儿高峰期你就等着吧。”

骑电动车的大爷哼了一声,拧着车子扭头就开走了。但是开得很慢,估计想等我们反悔。

沙坡这里就是这样,高峰期的时候,就是小三轮的天下。其他的,不管是出租车还是公交车,速度都跟出了故障差不多。在沙坡,最难等的,是你暗恋的人,经过校门口。更难等的,是一辆出租车。

其实有时候小三轮也不行。学校门口来回都是单车道,一辆公交车堵在前面,小三轮也挤不过去。交通发达到这种地步,也是时候推出人力出租车了。趁下午放学,蹲在路口, 拿个背带,看谁没等到出租车,就问她:”十块钱背你过去,走不走?”生意肯定好。

用那种背婴儿的背带把乘客捆结实了,背在身后,也安全。

我们等了半天,终于从几个准备出去聚餐的同学手里抢来一辆出租车,千恩万谢以后坐了上去。和往常一样,去火车站的路上很堵,司机师傅车开的不怎么样,一直急刹急停,但是评书讲得不错,从古到今,评讲了半个小时,还没多要我们的钱。

佳佳帮我把东西送到了进站口,打开她的小包,往外掏东西。

“熊博士,昨天晚上给你买了四瓶那种新出的酸奶,还有三袋饼干。”

“哪里吃得下那么多东西?”我说。

“饼干我帮你吃了两袋了,酸奶给你留了半瓶。”

“那……”

“别说了,都拿着吧!记得想我!”

我检了票要上车的时候,忽然扭头看见佳佳板着脸,才知道,我又忘了亲嘴。

我知道佳佳又要生气。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呀。检票进站的时候广播应该提醒一下的,我想外国的车站也许会有这种贴心服务的。

上了火车,放好箱子,刚要躺下,看见竟然有人在床铺的隔板上写了一行小字。

“再见吧,心上人”。

应该是刚刚写上去的。也许,刚才睡在这个床铺上的是个女孩吧。我从那行娟秀的字体这么猜。躺下摸了摸枕头,是湿的。是思念的泪水吧。或者是思念的口水。闻了闻,也没闻出来是什么。

我躺下去,一睁开眼,还是能清楚地看见那一行小字。这句话不知道要走多远的路,才能等到故事的另一个主人公,在某天的某个下午,坐在同一趟列车的同一个铺位。

梦中,隐隐约约听见下雨的声音,一个激灵就醒来了。我害怕下雨,更害怕梦到下雨。下雨的时候我总是莫名的不安,甚至会在轰隆隆的雷雨声中做白日梦,但是如果梦里真的梦见了下雨,那肯定是尿湿了床。我一直到上小学还有这个毛病。晚上下雨的话,总是害怕打雷,不敢睡。要是真睡着了,梦见下雨的声音,又害怕第二天挨揍,就迷迷糊糊地半躺着,捂干了小褥子才敢接着睡。

还好,我摸了摸裤裆,发现是窗外玻璃湿了。

外婆家在一个普通的小村庄,但是也算得上人杰地灵,出过几个大人物的。古代出过一个先哲,后来去外地做官走了。近代出过一位将军,在最后剿匪的时候不幸中了流弹,不然也能封王拜相的。还有一个远近闻名的大美人,据说以前是什么楼的头牌,天生丽质,夜进斗金。寻常富商达贵她是不屑见上一面的。后来废除了青楼烟馆,几经转手,流落到了外婆家附近的村子上。

从公路上下了车,我还是能很轻松地找到那条小时候经常走的小道,可以直接走到通向外婆家的石板路。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大人背着娃娃,娃娃趴在他身上睡着了,大人还哼着小曲,只是娃娃的鞋只剩下一只了。好粗心的爸爸啊。我又不忍提醒他,害怕他找到鞋,又丢了娃娃。

“崽,你回来了?”突然有人喊我。

我已经对我的小名很陌生了。其实,也只在外婆家有人这样喊我。

“六婆婆……”我一眼认出了前面喊我的人。

外婆坐在门廊下,挑拣着一筐豌豆,听见喊声,也抬起头来。

我从外婆家门前的水泥台阶冲上去抱住她,外婆赶紧帮我放下书包,转身就去小屋里翻找:“给你留了蛋卷……”

一进外婆家的院子,坐在宽大的藤椅上,看着外婆把她那些舍不得吃的、也许都过了期的零食,摆满了一地。我觉得我瞬间又变成那个爱吃雪糕爱喝汽水的小胖墩。

外婆收拾了一下,就张罗着要给我烙饼。跟小时候来外婆家的待遇还是一样,我窝在门廊下的藤椅里,外婆在厨房烙饼。风从门廊轻轻地穿过,吹着院子里的枣树和月季花。外公的自行车还斜斜地倚在门廊边,黑色的漆都已经脱落掉,自行车的横梁上还依稀可以看见“……自行车三厂”几个字。门外的空地上中了一排番茄,果实还没有成熟,但是离得近了,可以闻见番茄的青藤散发出来的浓郁的草本香味。这个时节番茄还不适合吃,但是的确是个偷番茄的好时节。番茄还泛青的时候,偷回家,放在麦秸秆垛里捂着,十天左右大概就可以吃,并且番茄在还没有成熟的时候,的确是只有股微微的甜味而且不酸的。熟透了,反而变得又酸又甜。当然,再晚一点偷,可能更好吃。但也可能根本偷不着了。

突然从门廊后窜出一只白色的猫,我笑嘻嘻地抓住它,刚要摸,又窜出一只白色的猫,冲着我叫了一声。

好像是一对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竟分不出哪一个更漂亮。我问外婆,外婆说是表姐买回来的。可惜,我没法帮它们起名字,因为长得是一般模样,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了。

我坐在门廊下,雨刚停了一会,又开始下了起来。

路上的拖拉机、三轮车、电动车,都嗡嗡地加足马力往前跑。虽说下雨的时候应该慢慢开,可是,一到下雨,人就会更想家。

雨只是小孩子们的朋友。一下大雨,大人们就赶紧躲,小孩子们却边笑边叫,不停地把地上的积水踢向自己喜欢的人。

雨越下越大,有个不知谁家的小孩子,站在雨里撒尿,都分辨不出来。

快到中午的时候,外婆在厨房里喊我:“崽崽,去找你外公,让他……”

“让他干啥?”我扭头问。

“让他不用回来吃饭了!”

我笑了笑,准备推起外公的自行车去找他。从我记事的时候,外公空闲下来总是去打麻将。我还记得后面街上的那家麻将馆的位置。外公的旧自行车骑起来咯吱咯吱乱响,车把往左边歪了七十多度,也没人修理。眼睛如果不会斜视的话,骑着骑着就又骑回家里去了。

我到了麻将馆的路口,远远就看见外公坐在门口,一张小木桌围了一群人在看。我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坐在旁边,只能等着外公赢上一两块钱,再开口跟他说话,他才会理我。

然后外公就会载着我,去买瓜子吃。

但是现在,这辆旧自行车已经载不动我和外公一起回家了吧。

女人梦到找不到女儿了_丢闺女梦见找到孩子了_梦见闺女丢了又找到了

吃过晚饭,外婆问过我才知道我还没有回家,就直接来了这里。天黑下来了,外婆去堂屋给我翻找凉席和被子去了。我还是像五岁的时候一样,睡在门廊下的竹藤床上,外婆坐在旁边。门廊旁边有一个小水池,还种着睡莲。小时候在门廊下睡的时候,有时闹着半天不肯睡。外婆说,安静点,不要说话,会吵醒了睡莲的梦。

我就会慢慢睡去。

外婆还像从前一样用蒲扇轻轻拍着我。

我说,外婆啊,别扇了,扇得我凉快了,你却出汗了。

外婆说,一扇扇住两个人,怎么会出汗。

我心头甜甜的,翻过身,准备睡了。

只是她再也没了抱着哄我入睡的力气。

夜更深了。我就在门廊下睡着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外公现在已经不骑那辆旧自行车了,赶时髦换了一辆进口的电动车,停在院子里。跑得快不快不知道,只知道防盗性能很好,晚上没人碰它时也一直在报警。

早上醒来的时候,外公已经出去了。以前养过几只小鸽子,早上还可以听见小鸽子的歌唱,或者有时候我比它们起得还早,可以听见它们睡觉的时候还在偶尔咕咕咕咕地叫。我上学以后就没再照顾过它们,到哪里去了,也没问过。

我一直怀疑表哥,因为我上学以后他还一直在外婆家住着。所以那些小鸽子我总觉得应该问问他。但是我害怕我要是问他,喂,我的小鸽子都哪里去了。

他会回答我:“还不错,肉挺香的。”

还是留个美好的念想吧。也许我的小鸽子和它们的朋友排成一队往南飞去了。

外婆说,你上午去看看六婆婆吧,福生还一直说想你了。

我也好久都没见过福生了。论辈分我应该喊他舅,只是他比我大不了几岁,又喜欢和我同一辈分的晓钰姐,所以我从小就没喊过他舅,总是喊他福生。他早早就不上学了,我放假的时候就跟着他到处疯玩。晓钰姐夏天的时候总是抱着家里的衣服到河边浆洗,福生看见晓钰姐在洗衣服,就不再让我跟着他了,跑过去跟晓钰姐搭讪。晓钰姐不爱说话,爱理不理地回福生两句,每天洗完衣服就回家。

但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终于有一天她被福生摁倒在了河岸上。

六婆婆在后街开了一个小店,我从小就喜欢在那里买瓜子吃。小店后面便是她家的房子。我看见一个小孩流着鼻涕,在门口铲土玩。六婆婆看我来了,忙搬来一个椅子要我坐下,问我:“崽,吃一颗烟吧?”

我忙说不会吃不会吃。六婆婆讲话有些蛮,和村子里的人是不太一样的,有些我也听不大懂,我们把那种奇怪口音的统称为南边来的。她自己点着一根,夹在手上,又给我递烟。我只好拿了一颗烟点着了戳在嘴里。其实我也会吸烟,吸得还不错,会在鼻子里冒烟气。但是佳佳很讨厌烟的味道,不停地抱怨。

佳佳说:“你以后要是再吸烟,就别想再亲我。”

我说,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呢,你以后要是再亲你们家狗,就别再亲我。

“崽,想要个什么样的媳妇?”

我不知道答什么话。没好意思告诉她,我心里已经有了佳佳。其实我对女孩长相到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细腰肢,翘屁股就行,不仅摸着舒服,而且这种女孩肯定能生儿子。我理想不大,就是想有一堆儿子,最好他们都不太听话,很调皮。想想一堆小子躺在床上,我一个挨一个地揍他们的屁股,就觉得很满足。

福生从屋里走了出来,我一下子就觉得他真的成了一个大人了。以前夏天穿着短袖的时候,他喜欢把短袖撩到肚子上面,露着肚子,边走边摸。从来没见过他规规矩矩穿一件衣服的样子,走到哪里,不管周围有没有女的,他永远都把衣服撩到肚子上面,拍着肚皮跟人说话,显得特别不尊重女性。我说,你怎么老是把衣服撩那么高呢。他说,你不懂,肚子吃大了,不露着肚皮难受得慌,再说露着也凉快。我说,那你怎么不买个胸罩穿上呢,还省钱。还省布。还能跟妇女打成一片。

福生小时候就很壮,看上去像一个牛犊子一样,胳膊上的肉块比晓钰姐的胸部都大。晓钰姐要是被他摁到了,那确实也很难起得来。所以那种事也不能都怪罪于晓钰姐的意乱情迷,朦胧无知。和福生进了里屋,我才发现里屋坐着一个女的,正在看电视。福生说:“这是崽崽。”那个女的起身招呼了一下我,又接着看电视了。我觉得有些拘束,就和福生走了出去。到了门口,福生抓住正在玩土的小男孩就照着屁股给了一巴掌,小男孩把铲子一甩,差点甩到福生脸上,刚要扭头跑,福生又喊:“回来!喊崽崽哥!”

小孩子有些认生,久久地扒着门框,侧着身子看我。

原来福生都已经结婚生孩子了。福生最终还是没有娶那个别着满头钢丝发卡的晓钰姐。他现在这个媳妇是邻村的,家里也做小生意,颇有些家财,结婚的时候陪嫁的嫁妆拉了好几电动三轮车。绣满花朵的红绸被子,硬质实木的高低立柜,处处彰显着女方家里的殷实与富足。

晓钰姐长得用乡下的标准来评价就是珠圆玉润,白白净净的脸蛋,丰满匀称的身条,是乡下人眼里的大美人。福生媳妇就不像个样子,感觉好像面色黄瘦,门牙比眼睛还大。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根干柳条。不过要是她把家里的钱都捆在腰上,那怕是比老母猪还粗。

但是建立在金钱基础上的婚姻显然是不会幸福的,结婚的头天晚上,福生和媳妇就吵翻了天,两个人冷冷地在床边坐了一晚上。窗外等着听墙根的人久久没能等来那幸福美满的叫床声。

那女的也是从小娇养惯了,什么活也不会做,每天就是忙着嗑瓜子看电视。而且结婚两年多,肚子里也总是不见个动静。

后来她去医院找了几次一个叫什么的大夫,立马怀上了。

只是福生像他儿子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学会算计别人家的闺女了,可他儿子还是钟情玩泥巴,也不知道智商到底随了谁。

从福生家出来,绕过一条下坡的土路。以前路上为了防雨,铺了些碎砖烂瓦,没有现在的石板路走着平坦,小时候却是我最喜欢走的路。因为这里挨着河水最浅的地方。以我的水性,也只能在这附近远远地看别人嬉水。河边芦苇长得很高,坐下去,几乎看不到河对岸。沿着河岸往上走不远,有一座石桥。以前是没有的,要过到河那边需要摆渡,后来是村里的几户人家牵头修了座桥。摆渡的是位老艄公,上了年纪以后换了一个后生。但是没多久就修了这座桥,便没有摆渡的了。

河水浅的地方有一个小土坡,周围种了一圈槐树,把小土坡围得很严实,里面很凉快。河里的鹅总是在土坡上休息,有时会在那里下蛋。我小时候经常冲到小土坡去摸鹅蛋。有时候我去摸鹅蛋,能看见晓钰姐和福生从里面出来,然后各自往各自家跑了。我想完了完了,鹅蛋肯定被他们摸跑了。但是冲到小土坡上,还是能摸到鹅蛋。

不知道他们在里面摸了半天,摸的是啥。

“福生,晓钰姐……”

“她去纱厂工作了。”

“我不是问你她的工作。你怎么跟她分开了。”

“我媳妇不好?”

有什么好的。跟晓钰姐分开,娶个这种女孩,在我看来,简直就是狗尾续貂。

我一直想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分开的。两个人偷偷来往的时候,双方父母都反对。不知道有多少个晚上,福生偷跑出来,在晓钰姐家墙外苦等,等到月上梧桐,霜满身。

或者,有时候等晓钰姐也趁家里人睡熟了,偷偷跑出来。两个人跑到离村子很远的麦地里,搂着,就坐在路边上。

“天真黑,这里不安全,要不,回去吧。”晓钰姐说。

“那怕啥,有我呢。”福生说。

其实,跟福生在一起更不安全,因为,心总是被偷走。

福生不愿再说,开始跟我讲一些我们小时候一起玩过的那几个孩子现在的情况,都有谁结婚了,跟哪个结的婚,结婚之后过得咋样。听来听去,总觉得他在讲黄色笑话。我渐渐听不进去了,只在回想小时候每次和福生在河边假装碰到晓钰姐的情景。

天晚了,我和福生都回了家。走到外婆家,外婆还在厨房里做饭。我在院子里站着,突然从墙头上跳下来一只黄色的猫。是隔壁家的。我想它应该是来干坏事的。就准备抓住它,它却一闪,又跳回隔壁的院子去了。

“外婆,外婆,阿囡呢?”我突然问。

“嫁人了。年年生丫头,能摆满一床。”

我小时候还踮起脚尖,偷看隔壁的阿囡在院子里洗头的样子。现在我的额头已经高过外婆家的红砖墙,再也不用踮着脚尖偷看了。却只能看见阿囡家院子里空空的,只有几棵桃树,被新接的屋顶遮住了阳光,没有结什么果子。

吃过饭我还是躺在门廊下,外婆要我盖好肚子,怕晚上着了凉。我小时候因为身体不好,夏天的晚上总是咳一夜的。外婆也没办法睡,整夜守着我,不停地给我按胸口捋穴位。我想外婆应该是懂得绝世武功的,在我睡觉的时候把内力传给了我,要不然为什么我好了起来,她又病恹恹的呢。

早上还没起来的时候,福生已经来找我了,说让我中午一定去他家吃饭,我不想去。他媳妇耷拉着脸,一副胸部下垂的表情,我去受她的气么。

“哎,崽崽,你给咱看看这手机咋回事。”福生把手机递过来,要我帮他捣腾捣腾。

“好像接触不良,屏幕有点问题。”

“你帮着修修呗。”

“啊。。。行,你先放这,修修我给你送过去。”

“你修你修,说着话修着么。”

我不是修不好福生的手机,我是不敢当着他的面修。其实我修手机也就分两步。一般先晃一晃手机,用手拍拍手机后盖,再不行就往地上摔几下。要是还修不好的话,那我也没办法。

“中午去吃饭啊,我让我娘给你多做几个好菜!”

福生回去了。我犹豫着中午要不要去他家吃饭。他媳妇我实在不喜欢,但福生是个好汉子,方圆几里都出了名。首先福生很孝顺,具体说来就是敢打媳妇,只要六婆婆和媳妇拌嘴,不管谁对谁错,福生上去就把媳妇摁倒打一顿。

当然,晚上可能还得再把媳妇摁倒在床上,甜言蜜语,再卖些力气,陪个罪。

但是六婆婆逢人就夸她生了个好儿子,孝顺。

虽然我觉得福生和他媳妇不是很般配,但是这何妨他们过得很幸福呢。福生长得浓眉大眼,一顿饭能吃六个馒头,干得了农活,做得成买卖,还敢打老婆,在周围人眼里是个不折不扣的好男人。他媳妇虽然长得惹人讨厌,但生了个大胖儿子,就算好吃懒做也是有资本的。总算是比阿囡强出百倍吧,可惜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和一对硕大的胸部,整天晃啊晃的,却净生赔钱货。

“你给六婆婆家拿点豌豆。”外婆挑了半袋豌豆,要我拿上。

“不想去。你看福生他媳妇长得那叫什么样子。”

外婆说,福生家也算摊上个好媳妇,女娃虽说模样不算标致,可是并不矫情。不像周围有些小媳妇,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你说都结了婚了,又不是闺女了,又不用勾引男人了,整天买那么多新衣服干什么。

我不知道外婆说的是谁家媳妇。外婆家周围起了好几处新房,很多年轻人在附近安了家。

反正我觉得福生媳妇长得看着就不舒服,要是我,她家再有钱我也不愿意娶她这样的。

唉,外婆叹口气。什么长相不长相的,过日子呀,那是一双手牵着另一双手,不是一双眼瞪着另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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