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短篇小说《一个合理的死亡理由》

佚名 107 2025-0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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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本科期间写着玩的一个故事现在大幅扩写与修改后的版本,最初的灵感来自胡波(胡迁)的作品以及《百年孤独》,更底层的一些思路理应归因于加缪的作品与观念。读者读完小说正文后看一眼后记将有助于您和作者的交流。

《一个合理的死亡理由》

我这个时候其实本来已经该死了,但是事实是我刚刚从一个女人的身体中抽离出来,这让我想起了高中生物教材上那只果蝇。

这场邂逅本是一次意外,我只是在一个陌生城市的夜里游荡,在无谓去向中接受了这个陌生但美丽的女人的邀约。若是说目的地,我其实是有的,只不过无法在地图上找到。我依稀记得,在进入这件屋子,进入她的身体之前,我原本走在一条狭长的,没有尽头的小巷中。这大概是一个秋冬更迭时的平凡夜晚,在漫无目的地路过了三十七个亮着的路灯和二十三个熄灭的之后,我失去了进行有序的思考的能力,眼前的景象开始和故乡的回忆与昔日的梦境混杂在一起,它们不断涌现,胡乱充塞在我的脑海中。

我记得我刚才看见前面,小巷的最远处,阳光洒满了一个阒无一人的广场;我快步向前,它和我家乡的主广场似乎很是相似,广场中间是一根看不见顶端的旗杆,隐约能听见不知道是哪面旗帜在凄凉的风飘荡的声音;我试图穿过这座广场,它却用一面高墙挡住了我的去路,我拿出包里的刀,把它插进墙中,踩着刀子攀上墙的高点,感觉自己仿佛成功征服了沙俄的拿破仑一般;我跳下之后,高墙轰然倒塌,身后变成了一片废墟,我只得继续向前走,不知不觉我发现自己身处一处公墓之中,左边是杂草般散乱的小墓碑,右边则是一群规整排列的气派体面的墓群,我走向其中最庄重的一处,它甚至有座石亭包裹着墓碑,我走近石碑,上面写着“死亡并不使人惊慌[1],人总能重拾过去的习惯,换言之,我们永远不会改变”;我又转身走向那群杂乱的墓碑深处,一座石碑好像被人踢倒了一般横亘在路中间,我低头在黑暗中辨认这是谁的墓碑,却发现上面没有名字,只是如镜子一般反射出我的脸;我一怔,忽然听见有女人的声音在呼唤我的名字,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倚在墓园出口处等待我,我于是跟着她走进密林之中……

刚才呼唤我的名字的那个女人的声音再次来到我耳边,“我们聊一会儿继续?”床上的女人坐起来,披上一件宽松的缎面衬衫,然后点上一只烟。

当我意识到,按照人们通常交往的惯例,在她这句话之后我理应需要说点什么了,才发现我没有和性工作者聊天的经历,这让我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事实上,我肯定不算一个不善言谈的人,很多时候人们的交谈都太简单了,或者说,我更多在作为一个身份去说话,也更多在和其他身份交谈,而不是人。

但我不想和她也如从前习惯的方式聊天,我们刚刚经历了肉体上最亲密的交流,语言上我不愿再包裹上一件件衣物。其实性爱是件非常容易的事儿,每个人生来都带着做这件事的工具,甚至也能借助别的工具诉诸一些不同的花样,她这儿就有。精神上的交流也是人生来的本能,但总有人会自己阉割掉,不过也好,自我阉割的那群人一般只会有柴火一般的细腿、干瘪的臀部,最靠下的几根肋骨清晰可见,乳头像个发育不良的红豆。

人一辈子会说很多话,其中有至少八成是不过脑子的,我刚刚结束一次性爱,这或许是我尽管想认真交流,却仍在第一句选择了不过脑子的话的一个合理理由。“为什么干这个?”我其实也不是很好奇这件事,但是或许说这个大概不算错。

“我编过五六个理由。”她吐了一口烟,“我对来到这里的不同的人说不同的理由,你想听一个什么样子的?”

“你认为编的最好的吧。”

她深吸一口烟,再向上吐出一条直线,在顶端烟雾氤氲开,模糊了我们的视线,也让我借由第一次去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没有什么叫好,我第一年还会和有的人说实话。后来我就能看出来这个人喜欢一个怎么样的,女人变成妓女的故事了。”

“哦?”我好像听见自己喉咙里冒出这样的声音。

“那些嫖客只是在满足了裤裆里那东西的欲望后,暂时想满足脑袋两边的东西的欲望。没有哪个男人会因为睡过你之后就对你为什么成为妓女洗耳恭听,他们最多想通过我的故事去相信自己作为嫖客比妓女更高尚一点,然后假惺惺地问:‘为什么不做正当行业呢?’,这就是你这个愚蠢的问题的结果”

“嗯,人的道德感和性欲一样,都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不过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这次我是真的好奇,尽管我从未接触过这类人,但她和我想象中的小姐太不一样了。

“说话怎么文绉绉的。”她凑过来俯身,右手搭上我的肩,把烟圈吐到我脸上,“别的男人现在会在门口徘徊都是在寻找性,我看不出来你是在找什么。”

我刚想说话,她突然给了我一个吻,我完全不喜欢这个吻,我既讨厌烟味,又担心她左手的烟头会在这个绵长的吻中烫到我们。

“脱了裤子也一个样,没什么狗屁区别。”在她松开后我立即说原本想回复的话。

她把半截烟头扔进垃圾桶,紧靠过来贴近我的双腿之间,大概是我急促说出口的话让她误以为我在这个吻后又急切地渴望更多。

“不用,我或许更想在你这睡一觉。”

“包夜,不用戴套,我这里最昂贵的一个夜晚你就用来睡觉?你简直在浪费我的身体与情绪,看你年轻,刚才表现也不错,还以为这个夜晚会很有趣呢。”她的语气轻佻,却好像真的有一种遗憾需要掩藏。

我幻想中的小姐是不会对她的顾客这样说话的,但真实和幻想总是不一样。或许是她看出了我的懦弱才敢这么说的吧,人们总是很简单就能分辨出哪些人是他们可以去挑衅的。

“年轻不过是没用的废物的一种委婉说法。”

“可是我这里不愿招待还未和我睡够的男人,我们本约定了一个夜晚,除非你承认你现在已经不行了。”她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我本以为这双棕色的眼眸中应该尽是蔑视,可抬头却迎上了一道如此复杂的目光。

“或许夜晚不止适合肉体的交媾……”我可能已经在这双美丽的眼睛的注视中败下阵来,低下头不去看她。

“你这也许算是一种让步吗?”她用膝盖把我抵在椅背上,然后修长白皙的手挑起我的下巴,不允许我继续逃避和她的对视。

“你真的不像一个妓女。”我终于盯着她的眼睛,慢慢地吐出我此刻的心声。

“是的,而且我感觉,你从前比我更像一个妓女,你从前是做什么的,娼妓,掮客,还是盗贼?”

“什么意思?”我顿生许多不解,她说话的方式仿佛突然换了一个人。

“世界上只有这三种职业:娼妓、掮客、盗贼,而且我觉得你肯定是娼妓。”她坐回到床上,似笑非笑。

“编导,如果我做的成功的话或许是掮客,但从前确实只是娼妓。”

“谈谈你成为娼妓前的经历吧?”她又点起了一支烟。

我愣了一下,“这倒像一个我会问你的问题,或许你应该先脱下那些衣服,毕竟我是付钱的那个。另外,你能不抽烟了吗,我不喜欢烟的气味。”

“烟酒是秘密的必需品。”她深深吸了一口烟,又吐向我,好在我们相隔并非之前那么近。“不过我尊重你一次。”

“我睡起来像一个妓女吗?”

“不知道,我也根本就不知道和妓女睡有什么特点。”我觉得她的问题莫名其妙。

“至少你会发现,我这里没有其他男人暴力胁迫我接待客人,我算是一个‘独立性工作者’,如果有这样一种称呼的话。”

“我觉得可能没有这种称呼,不过我能理解,至少我知道独立电影[2]这个类似的概念。”

“所以我说你比我更像娼妓。”她笑了笑。“我甚至可以选择顾客,我很喜欢这样,我觉得我倒像个掮客,人与快乐之间的掮客。”

“男人们一定也喜欢这样。”

“女性我这里也欢迎。”她回以一个更妖媚的微笑。

“会有很多女性来吗?”

“不多,但肯定远比你睡过的女人多。”

“我相信,我只有过寥寥几个女人。”

“难道你认为你刚刚是短暂拥有了我?”她微微蹙眉,一丝鄙夷浮上她深邃的眼睛。

我知道她在说什么,如果不是我行将赴死,我或许会承认这种不经意的失言,但想必这个神秘的女人不会轻易相信,我既无心解释,也不愿让步于她的词锋。“我想我会爱上你这般锐利的人。”可能我在转移话题时流露了一丝真实,也无所谓了。

她走过来坐在我的腿上,左手用力掐住我的脖颈,但其实只有抵着我喉咙的大拇指会给我带来些许疼痛,虽然她似乎用了她很大的力气,但比起愠怒更像是调情;她右手食指自上而下缓缓划过我的脸,盯紧我双眼的眼神也慢慢变得柔和,这大概印证了我的判断。

“看来你不算完全的说谎。”她低头看向我下面,带着得逞的笑。

“你的手好冷,像北方的风。”

她松开掐着我的手,”你这话说的不像这里的人?”她仍坐在我身上,双手搭住我的肩。

“没想到你对语言敏感到如此,我家在南方。”我其实不该说这句话的,这件事可能能与我的死亡扯上关系,但我愈发感觉在她那双眼眸下说谎非常困难,不是说不出,而是她似乎总能看穿。

“那来到这里是?”

“寻找一个合理的死亡理由……”——我在心里暗想,但还是没有告诉她,我只是先避开她想要看穿我的那道目光。

尽管这个我几乎可以肯定她和那些让我不屑的该死的东西不一样,我仍然不相信她会理解我,更准确的说法大概是,我在行将死亡之前,已经不渴望被理解了。如果我不是快要死去,“是否已经爱上了这个人?”或许是我需要面对的关于自己的诘问;可是我的生命马上就会结束,若把我的人生比作一部无聊的电影,她此刻的出现只能给我的电影的演职员表在最后加上“神秘妓女”。

我需要死亡,但我不能自杀,自杀是一种无趣的死亡方式;如果我在家中上吊或是跳楼,所有人都会知道我在那个短暂的瞬间是自己结束了生命。但人其实不是在一个瞬间死去的,并非每个人都会选择“自杀”,但都不可避免地进行自我毁灭,我们难以抑制自毁的冲动。我懒得等待我进行一个漫长的自我毁灭,我宁愿选择一些更加激进而又不至于一眼就能辨认出是自杀的自我毁灭方式。

我也不能死在家乡,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就是不能,或许我心里认为那是一种错误的结束。

于是我来到这些陌生城市中的阴暗小巷,在会出事的时间去那些会出事的地方,然后在混乱中多管某个人的闲事,再被一个冲动的小流氓用短刀或匕首捅死。这比自杀有意思多了,自杀不是一个合理的死亡理由,我构思的那种死亡方式和大家的死亡本质上更加相似。警察会在我的死亡旁边注明“意外”而非自杀,他们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从来不存在什么意外,所谓的意外都是人生宿命中的必然,而这个属于我的意外其实是我酝酿良久的自我毁灭。

占卜死亡日期_占卜死亡的术语_死亡占卜1

可是尽快等来一个如此的死亡实在太难了,治安太他妈好了。我本想遇见什么勒索盗窃甚至毒品买卖,但我仅仅遇见了一个站在她的门口抽着烟等待顾客,或者短暂的情人,相处至现在这种说法大概更准确一点,等待情人的这样一位“独立性工作者”。

“来这看大象。”

我其实也不算骗她。有人跟我说满洲里动物园有一头大象,就他妈整天坐着。我不知道哪个城市适合我的死亡,于是一直向北走,先到北京,再向北京以北。我打算看一眼那头大象,其实看不看也所谓;这座城市,倒没有任何不适于死亡的缺点,当然也可以是死在下一站,我不知道。所以我或许告诉了她一个经过,而非告诉她我的结局。

“看完了?”

“看完了。”

但是我根本没来得及看见那头坐着的大象,我后来只是听他们说它后腿断了,只能坐着,坐了三天,死了。比我死的早,我没赶上。

“看来你今晚在这里说的话中,真话假话大概各自参半。”她说这句话无比自信,似乎我在她眼中早已是赤裸的了。

“还有废话,不过今天似乎不多,人说的话中废话本是最多的,但很幸运你这里不是废话的舞台。”我先是补充。“你会选择一些简单的顾客吗,如果我会一些读心术这种东西的话,我会不喜欢那些我轻而易举就能看穿的人。”

“偶尔,但如果一个如你说的那种简单的人想进我的门,ta往往得有一副不错的皮囊,至少不能和我差太多。”她终于站起来了,似乎在向我展示她自己引以为傲的胴体。

人理所应当地喜欢注视同类中美好的肉体,但男人时常伪装,往往是想显得自己斯文体面一点,但我们刚刚已经经历了彼此最具动物性的一段时间,我不需要再伪装我的动物性。但我仍试图移开视线,我潜意识大概错误的相信了那会为我增加一点神秘感——从而和她的神秘相适应。可惜我确实没能做到,在我之前侵入她身体之时,我忘记了先欣赏她完整的肉体,性爱是丑陋的,而现在,那件柔和的衬衣简单搭在她肩上,使她顺滑的脖颈曲线更显纤长有致,落日般的灯光让她胸脯上沁出的细小汗珠愈发晶莹,丰满的臀部与纤纤玉腿相得益彰,轻盈的躯体如鹤般纤细,却没有丝毫柔弱无力的感觉,或许另一套衣服更适宜她的秾纤得中——我才意识到,在性之外,她美的我挪不开眼。

“你倒不是那种无趣的人。”她转身去一边似乎在翻找什么东西,“你现在有机会被我了解更多,这在我这里的惯例下已经是个殊荣了。”

她挪来了旁边的小桌子,把一副塔罗牌放在上面。

“我先来询问一个关于你的问题,”她打开她的纸牌,“然后你可以自由地问你想知道的事情。”

将死之人不会再因某个问题而忧心,也不会迷信这无聊的纸牌,占卜师从来只是说出顾客本就知道却不愿相信的事情,我对这种手段没什么兴趣,而且对她的敏锐稍显恐惧,害怕我的想法仿佛暴露在正午的阳光下一般被她知道,但我实在难以拒绝她,尽管早已按捺下性爱中荡漾的情绪,她仍然有种让我无法说不的魔力。

“我想知道你今天遇到我之前在寻找什么。”她对自己说的同时也告诉了我。

在一些模棱两可的语言构成的询问步骤与纸牌选择后,她对着一张持黄金宝剑的骑士给出了答案:“风与没有墓碑的坟茔……”

“我不明白。”我其实已经有些害怕她洞悉我的秘密,因为我感觉她描述的场景似曾相识,我自己也许可以给出一个牵强附会的解释,但显然我并不愿意,于是等她怎么说。

她看起来也同样困惑,“我也不明白,只是牌上是这么说的。”但是我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我自然不愿拆穿。

“那下面是我要问的问题了吗?”我可能是愈发感兴趣,至少第一次占卜和死亡有关,也可能是想逃避这个和死亡有关的占卜结果,得到示意后我问到:“我未来遇到的,对人生而言,下一个重要的困难是什么?”

我自以为这是“我将如何死去”的一种隐晦的询问方式,死亡不是困难,它只是一种宿命,我真正想知道的是若是按照我所构想的那种死亡方式死去,我将遇到什么难点。

这次的占卜停留在一张黑暗的漩涡似的塔罗牌上,“混乱的爱情与匮乏的意义……或许你可以再来一次。”她的语速逐渐放慢,似乎对这个答案不够满意。

“无所谓,我不知道。”我没有拒绝她的提议。

最终锁定在一张蓝色的三角形眼睛图腾上,我不认得它是什么,全知之眼?荷鲁斯之眼?[3]我听过的图腾大概就只有这两个。

“无限的权力会带来狂妄的暴戾……”她对这个答案或许更加不满意了,但她大概不会再想占卜一次了,恐怕只会有她更不想见到的结果。

作为等待死亡的人,我此刻想到了卡利古拉[4],这两张似乎更准确了,我按下翻涌的思绪,装作不解地问她:“这如何解释呢?”

她低下头,咬着嘴唇,挤出一个带着悲伤的微笑:“你把手向上,放在桌面上。”她随即拉住我的手,她的手此刻颀长而又惨白。

我们只是一直这样拉着手,任凭象征命运的掌纹交织在一起,在这似水的接触中逐渐糅合,我也不再逃避她的眼神,我渐渐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恰如静静躺在一艘小舟中,任其在她湖水般深沉的眼波中飘荡;她似乎在看着我,不过更像在阅读我的宿命,她的眼神中慢慢滑过数不清的情感,审慎、温柔、悲悯、戏谑……

刚刚在床上我们也曾十指紧扣过,我也紧握过她柔软的手腕,彼时我们的目光只有短暂的接触,比起看着对方,我们似乎都更青睐凶猛地接吻。

而此刻,我感觉小船渐渐沉了,我沉溺于她的眼睛中,似乎已经躺在了湖底,我感到手边有滑嫩的丝绸般的触感,是一条漆黑的水蛇,我抬起手,透过指间看见一只小小的金背龟在我眼前潜游,一条条鳞片闪着异光的鲤鱼高处徘徊;我在水底忽而站起来,看到岸边一位早已衰老到她那份躯壳的极限的女人躺在藤椅上闭目养神,旁边是一位少女在用她修长而白皙的手撩拨平静的湖水,她简直就是世间一切美好的代名词,随后她缓缓摘下耳坠、胸针、手链、戒指滑进湖中,最后放下一朵山茶任它飘在湖面上;我向着那少女的方向游到岸上,可少女和老人都消失了,我伸手妄图抓住她留在空气中的气息,却理所应当的一无所获,忽然一只雄鹰停在我伸出的手臂上,它张开翅膀,微微摆头让一只眼睛对着我,我拔下它一根粗壮的羽毛,它随即飞向天空,同时在远处的山巅,群鹰潮鸣电掣般飞过来,跟在那只鹰后面再向更高处飞去,直到抵达回忆的翅膀再也到不了的高空;天倏忽之间黑了,月光洒在湖面上,湖水更显深邃了,但我变得不知所措,日光炽烈,月色平静,我却总是想起它们本是一样的,我学着那少女的亭亭玉立,把这根深褐色的羽毛点缀在静影沉璧之间,然后又跃进湖中,闪烁的金色涟漪把山茶花和羽毛都推向岸边……

好似经历了无关情欲却又无比漫长的轻柔一吻之后,我终于又将思绪拉回到她深邃的美丽眼睛上。她也终于将眼睛垂了下去,我刚刚冰凉的唇又温暖起来。

“如果你想离开我这里,在今夜的什么时候都可以,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在我这度过这个夜晚,或许就当陪我。”她的语气没有了之前的锐利感,但仍有一种难以掩盖的睿智。

“记住我的肉体,然后忘记我的命运。”我鬼使神差般说出这句话。

于是我们都站起来,她抬起她那棱角分明的手,用纤长灵敏的手指抚过我的头颅、眼睛、鼻梁、嘴巴,再用一个孤单的吻覆盖了我的唇;我也伸手感受着她手臂上丝绸般遍布柔软茸毛的触感,我们的双手彼此寻找,却没有十指紧扣,我尽可能温柔地握住她的手腕,再也没有力量引导她在我身体上游走;她带着虚无缥缈而恰如其分的力量游荡在我的胸脯,轻轻点了一下我的乳头,随后后退坐在床边,手指滑到我的腹部,双手分向两侧像要握住我的骨盆一样,再绕到我的臀后把我拉近她;最后用透明的指甲划过我的腿,来到正中央,用粉红色的娇嫩指腹再次认识那个昂首挺立的物件。

“它真的很丑陋,就像人一样。”她由衷感叹。

“它也没什么用处。活着就是人类之间的传染病,它是最邪恶的传染源,把无谓的生命带给一个个新的灵魂。”

可无法阻挡的原始野性还是驱使着我们又倒向床上,我把她扑倒,她顺从地钩住我的脖颈,直到耗尽所有可供呼吸的空气才结束这个吻。她像一头发情的母鹿,在欲望面前仍然维持了一以贯之的高傲,我一遍遍抚摸她的曲线,她一次次感受我的形状。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我们经历了几次迫不及待地屈服,分别坠入属于自己的深渊,我们共享不可能拒绝的欢愉,却也感受着不属于午夜的孤独的清醒。最终,我们躺在她巨大的床上,手再次牵在一起,很久很久……我看见一个满是皱纹的女人,披着五彩斑斓的长袍摆弄一个水晶球,明媚的日光透过窗棂打在水晶球上,把我们此刻疲惫的躯体映在墙上,那个老巫女拉低巫袍的帽子,掩藏她流下的泪;一只金色羽毛的乌鸦从窗台飞进来,衔着一枝玫瑰,它把玫瑰放在巫女的桌子上,飞起来抖落所有金光灿灿的羽毛,她脸上的皱纹逐渐褪去,可我却不认识她的样子,她脱下帽子,慢慢长出一头乌黑的长发;她拾起一根羽毛,摊开一张牛皮纸,用那羽毛写下了不知道什么文字或符号,再把纸融进那水晶球。我未曾放开身边这只小鹿的手,不知道她从哪里拉过来一条被子,她盖住我们两个,又转身抱住我,仿佛我们可以在这个夜晚睡着一样。

但是死亡总在催促我放开她的手,她也不会挽留,我们都无比明晰这一点。

我终于走出了她的房门,她或许是我的爱在世界上最后一丝投射的客体了,于是我还是问了她一个本不应说出口的问题,其实我也可能早已问过她了,只是我忘却了,她也未必记得。

“你曾思索过自杀吗?在某个时刻,或是一直想着。”

“偶尔想,可我能活到150岁,我早在对自己的占卜中就好奇关于死亡的问题了。”

“那你可真不幸。”我回应到,但这个答案似乎我早已知晓。

“那我呢?”于是我转而问她我何时能死亡,最好是如我所愿的方式,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问她这个问题,她似乎也没有理由知道,没有能力回答。

“三天。”

“还有很长,不能早点吗?”

“不能,天快亮了。”

“现在是凌晨,三天是从今天开始算吗?”

她不再回应,我只好抬头看天,夤夜依旧,没有任何将要天亮的迹象,只有远处的一个损坏的路灯在一闪一闪。

那灯好像还有救。

[1] 来自传言中雨果的墓志铭:“希望我的坟墓和他们的一样,这样,死亡并不使人惊慌;就像是恢复了过去的习惯,我的卧室靠着她的睡房。”

[2] “独立电影”概念来源于上个世纪中期的好莱坞,当时的Hollywood由大型电影公司垄断,一部电影拍摄的运作遵循步骤严谨的市场中心制度,期望获得最大的利润,限制了电影创作者的发挥空间。一批电影人摆脱电影公司控制,创作了许多与商业电影截然不同的思想性强的电影,被人们称为“独立电影”。

[3] 两个著名的眼睛图腾,都有一定宗教色彩。全知之眼又称上帝之眼(Eye of Providence),代表着“上帝”监视人类的法眼,常见的形式为一颗被三角形及万丈光芒所环绕的眼睛,三角象征基督教的三位一体,出现在美国国徽及一美元纸币的背面。荷鲁斯之眼(The Eye of Horus)是鹰头神荷鲁斯的眼睛,来自古埃及,代表着神明的庇佑与至高无上的君权。

[4] 卡利古拉被认为是罗马帝国早期的典型暴君,甚至是最疯狂的皇帝。他在位时期,建立恐怖统治,神化皇权,行事荒唐、暴虐;大肆兴建公共建筑、不断举行各式大型欢宴活动,帝国的财政急剧恶化。他增加各项苛捐赋税来减缓财务危机,引起帝国所有阶层的怨恨。公元41年,卡利古拉被近卫队长刺杀身亡。在加缪戏剧作品《卡利古拉》中,暴君行径被认为是自我毁灭的一种象征。

关于本篇的简短后记:

加缪的哲学世界中,自杀是唯一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除开高中写着玩的一些千字左右的微小说,我开始认真写的,篇幅也足以称之为短篇小说的创作,包括此篇和其他只是“胚胎”或半成品的几篇都在关注自杀与死亡,可以称之为是我一开始正经写东西的第一个议题。

本文之中,这个神秘的性工作者最后的150岁高寿的设定基本就是在直接传递人物灵感来自《百年孤独》的庇拉尔·特尔内拉,她是一位在魔幻现实的语境下依然神秘的妓女与占卜师,她没有以年轻貌美的年龄出现,于是我在直接描写时也求助于《洛神赋》的文学滋养。塔罗那段我几乎是直接看着《百年孤独》中围绕特尔内拉的几段来借鉴的,我当然不懂占卜,里面的意象更多是模仿以及为主旨服务。

有意识去借鉴模仿的文学作品片段包括:马尔克斯《百年孤独》、《霍乱时期的爱情》,胡迁《大裂》,卡夫卡《城堡》,全文的模仿与学习的属性是非常强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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